4月的荷兰,绿色的大地被温暖的阳光笼罩。然而,印尼日军集中营荷兰幸存者柏西·科维纳斯女士的回忆,却把人带回到半个多世纪以前那段黑暗、阴冷的往事中。“吃不饱饭、动不动就挨打,我们不知道这样悲惨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尽头,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。”
坐在记者对面的柏西看起来和蔼、乐观,身体健朗又有活力。如果不是看到1942年她在印度尼西亚的照片,很难想象这位满头白发的荷兰老人,会和远在太平洋上的爪哇岛的集中营有什么联系,而这种联系是缠绕她一生的彻骨之痛。
柏西的父亲名叫卢斯恩·科维纳斯。在上世纪30年代,他被荷兰政府派往印尼,担任荷兰皇家东印度陆军的牧师。1938年,柏西在爪哇岛出生。对她来说,童年的幸福时光刚刚开始,便被日军终结。
“1942年的一个晚上,突然有很多日本人闯进我们家,当着我们的面把父亲押走。”第二天,柏西和母亲、姐姐也被押送到了位于爪哇岛关押荷兰战俘家属的集中营,而父亲则被关押到位于万隆附近的战俘营。
柏西当时4岁,已经能记事了。“我至今还记得,日本兵如何用枪托和胳膊肘把母亲打倒在地,没有人敢上前扶她,我和姐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折磨。如果有谁敢站出来,日本兵只会变本加厉地打她,站出来的人也将遭到恶毒的惩罚,甚至被晒死或被打死。”
“大人们有干不完的重体力活,每天却只给很少的东西吃。吃的是现在人们用来糊纸盒的那种糨糊,可即使是这种糨糊,也从没吃饱过。集中营里有各种传染病,痢疾、黄疸、疟疾、霍乱很常见,没有药,一旦生病,日本人就命令把病人运走,病人几乎没有治好的希望。”
与刑罚、饥饿和疾病相比,看到阿姨们被“被日本兵带走”,是更令小柏西感觉恐怖的事情。“日本兵每天轮流带走不同的阿姨,有一次差两个人,他们就揪出了两个才14岁的荷兰女孩充数,两个大姐姐吓得跪在地上直哭。这时有两个阿姨站了出来,要求用自己替换她们。第二天,其中的一个阿姨回来了,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,默默地坐在那里发呆,她的眼眶淤青、脸肿得吓人,身上的连衣裙全被撕破了,露出的手臂、腿上全是青紫色的伤痕…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我感到无以名状的恐怖,因为另一个阿姨再也没有回来过。小时候我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我妈妈也这样被带走……”
“比起那些没能活着出来的人,我们一家算是幸运的。战争结束后,我们终于和父亲团聚了。”柏西说,母亲很坚强,为了保护孩子们忍辱负重地在日本人鞭打下屈辱地活着,离开集中营时,身材高大的母亲体重已不足90斤。
1953年,柏西被送回荷兰上学。本以为饱受创伤的心灵会得到亲友的慰藉,可是她失望了。“在荷兰的亲戚们抱怨着他们在欧洲经历的战争和饥寒,羡慕我们一家在印尼,他们根本不相信我们在印尼经历过非人的苦难。”这令柏西非常气愤,“难道拿不出证据,我们所受的苦就白受了吗?我从那时起,就对证据格外敏感。至今,我还保留着父亲在爪哇岛战俘营关押期间的登记表。”
一同从印尼回来的阿姨们的经历也让柏西心痛。“每当她们有人开口讲述集中营里噩梦般的生活时,就会被周围人打断说,不要让过去的不幸将生活变得更糟;把你们的遭遇埋在心里,不要说出来给我们听。”柏西说,许多阿姨从此对那段经历保持沉默。
“可是我无法做到沉默!”柏西说,“日本在二战时,对亚洲人民和战俘的家属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,这段历史要让全世界都知道。”为了让更多人了解这段无法回避、不应忘记的历史,柏西曾多次前往韩国、菲律宾,参加缅怀慰安妇的活动。她还以回忆集中营生活为主题,写成了一本传记,并以荷兰文和英文出版。
(本报阿姆斯特丹4月25日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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